2006年6月29日,星期四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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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泡的茶
西郊监狱 梅冰

  其实,我并不喜欢喝茶,或者说是原先的我不喜欢喝茶。牛奶、芬达、橙汁、可乐,才是我的最爱。
  但现在晚上给学员上课前,我总喜欢泡上一杯茶。茶叶是爷爷来接见的时候,专门带来的。一把茶叶,清香扑鼻,开水冲下,顿时上下翻腾。清澈的水,因茶而绿,碧绿的茶,因水而明。喝下一杯茶,晚上给学员上课时,喉咙不会干涩,心中也似乎多了股力量。
  儿时的记忆,总是萦绕着爷爷那把紫砂壶里飘起的袅袅茶香。爷爷钟爱喝茶到了嗜茶如命的地步——每天不满满地喝上八大壶上好的绿茶,就没有精神。儿时的我被爷爷哄骗喝过他那把紫砂壶里的茶,酽酽的,极醇厚,但对我来说却是又苦又涩。每当我迫不及待地要吐出口中的茶,爷爷总是笑开了怀。有时候,爷爷为了让我喝下一口在我看来比中药还难喝的绿茶,他会答应给我买书。为了那些书,年幼的我面带痛苦地咽下了茶水。
  后来,要考大学了,压力很大,精神老是集中不了。爷爷泡上一杯清香的绿茶,端到我的桌前,“来,试试这个。”说也奇怪,我极不喜爱的绿茶却效果十足,喝下之后就来精神了。
  再后来,我大学毕业,离开了家乡,来到异乡工作。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,让我感到身心疲惫,满腔的激情也已磨砺殆尽。忙碌的脚步忘了停驻,怎还会有闲情去冲泡茶水,看茶叶在杯盏之间飞舞呢?
  走得太快,冲得太急,结果是误入歧途。投监后,我的心情曾一度阴沉晦暗。原本美好的前程被自己亲手丧弃,日子变得浓重而灰暗。
  一个细雨纷飞的日子里,爷爷来探监。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,我哭了,流下的不只是悔恨的泪水。爷爷严肃而又平静地对我说:“冰冰,不要哭。大错已铸,只有及时悔改。”那平稳的语调,那肃穆的神情,让我找回一点勇气、一点镇定。临走前,爷爷留下一罐茶叶:“心情烦的时候,喝喝茶。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品茶,什么时候就真正长大了。”
  记得第一次上课前,我的心里惴惴的,满怀不安。这时,我想起了爷爷给我的那罐茶叶。于是盈鼻的茶香再次袭来。杯中的茶叶飘飞纷呈,有的急急展示,匆匆沉寂;有的则渐渐舒展,慢慢升腾。喝下一口,虽不似爷爷泡的茶那般酽重浓厚,却也十分提神。看着一片片沉浮不定的茶叶,我突然明白了爷爷的那句话:人生如茶,茶如人生。
  其实,小小的茶杯,就像一个大千世界,而这杯盏间的茶叶就是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。急功近利者有之,淡泊明智者有之,不择手段者亦有之。轻轻地呷上一口茶,初尝时味苦,仿佛这压力甚大的生活,渗着些许无奈;但仔细回味,却是如此清香,如此沁人心脾,就像生活中的那些美好事物,让人身心舒畅。
  第一次走上讲台,我没有惊慌失措。唇齿间浮漾着茶的清香,心里似乎也定定的,讲起课来出奇的平静。
  现在,我时常喝喝茶,品品茶,想着爷爷紫砂壶的故事,沉淀着自己,审视自己在改造中的一言一行,收获颇多。我想,只要我真能品透这茶中真味,距离我归家的日子还会远吗?
  (西郊监狱  梅冰)